《琅琊榜》给飞流温情的人不止梅长苏，还有整天都没个正形的蔺晨

《琅琊榜》飞流与蔺晨《屋檐下的风与糖》

文/鼎客thinker

一、冬日的屋檐

金陵的冬日总是湿冷的，飞流不喜欢这样的天气。他蹲在江左盟最高处的屋檐上，像一只警觉的猫，双手抱膝，下巴抵在膝盖上，目光静静地望着远处宫城的轮廓。那里是苏哥哥去的地方，每次苏哥哥进宫，飞流都会在这里等。

今日的云层压得很低，灰蒙蒙地悬在头顶，仿佛随时会落下雪来。飞流呼出一口白气，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，指尖轻轻一捻，叶子便碎成了粉末，被风吹散了。

"小飞流——"

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，尾音拖得老长，带着一贯的戏谑。飞流的背脊瞬间绷紧，头也不回地往屋檐另一侧挪了挪。

蔺晨摇着折扇，一袭白衣站在院中的梅树下，笑得眉眼弯弯。他仰头看着屋檐上的少年，故意提高声音："下来，我给你带了糖。"

飞流抿着嘴，一动不动。上个月，蔺晨也说给他带糖，结果那"糖"苦得他整张脸都皱成一团，还被蔺晨捏着脸颊灌了一碗更苦的药。苏哥哥在的时候，蔺晨还会收敛些，可今天苏哥哥进宫去了，没人护着他。

二、追逐与逃避

"不下来？"蔺晨挑眉，折扇"唰"地一收，身形一晃，竟直接跃上了屋檐。瓦片轻微作响，飞流瞳孔一缩，转身就要逃，可蔺晨的轻功比他更快，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。

"跑什么？"蔺晨笑得促狭，"我又不会吃了你。"

飞流挣了挣，没挣开，索性扭过头不看他。蔺晨也不恼，反而凑近了些，故意在他耳边吹了口气："怎么，还在记恨上次的药？那可是救命的方子，苦是苦了点，但总比毒发身亡强，对不对？"

飞流皱起鼻子，往旁边躲了躲。蔺晨见状，笑意更深，从袖中摸出一颗蜜饯，递到他面前："喏，这次真是糖。"

飞流狐疑地瞥了一眼，没动。

"不信？"蔺晨作势要收回去，"那算了，我自己吃。"

话音刚落，飞流的手已经飞快地伸过来，一把抢走了蜜饯，塞进嘴里。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，他怔了怔，眼睛微微睁大。

蔺晨看着他，忽然叹了口气，松开钳制，在他旁边坐下。屋檐上的风有些大，吹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。飞流小口小口地咬着蜜饯，余光瞥见蔺晨望着远处的宫墙，神色难得沉静。

三、沉默的约定

"小飞流，"蔺晨忽然开口，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，"如果有一天，苏哥哥不在了，你跟我走，好不好？"

飞流猛地抬头，蜜饯也不吃了，直直地盯着蔺晨。那双清澈的眼睛里，有困惑，有抗拒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
蔺晨笑了笑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，这次飞流没躲。

"你放心，"蔺晨的声音很轻，却字字清晰，"我不会让你一个人。"

飞流低下头，沉默了很久。风卷着枯叶从两人之间穿过，远处的钟声悠悠传来，像是某种无言的叹息。

然后，他伸出手，轻轻拽了拽蔺晨的袖子。

蔺晨微怔，随即笑了。他知道，这是飞流的回答。

四、躲与信的缘由

飞流记得第一次见到蔺晨时的情景。

那是在廊州，苏哥哥刚把他带回江左盟不久。他浑身是伤，蜷缩在床角，对所有人都充满敌意。苏哥哥耐心地哄他吃药，可他咬伤了三个侍从的手，药碗也打翻了好几次。

直到蔺晨推门而入。

"这么不听话？"白衣公子笑眯眯地走近，手里晃着一根银针，"那我只好用点特别的手段了。"

飞流龇牙咧嘴地扑上去，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制住，一针扎在颈侧，顿时浑身发软。蔺晨捏着他的下巴，把药灌了进去，苦得他眼泪直冒。

"这才对嘛，"蔺晨拍拍他的脸，"以后乖乖吃药，不然每次都得这么来。"

飞流恨恨地瞪着他，却在对方转身时，看到苏哥哥站在门口，脸上带着罕见的轻松笑意。

"多谢。"苏哥哥说。

蔺晨摆摆手："小事。不过这孩子根骨奇佳，若是调教好了，将来必成大器。"

从那天起，飞流就记住了这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白衣公子——讨厌，但不得不承认，他救了自己的命。

五、藏在玩笑下的温柔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飞流发现蔺晨虽然总爱捉弄他，但也会在深夜他高热不退时守在床边，用冰凉的帕子敷他的额头；会在教他新招式时，不动声色地放慢动作；会在他因为噩梦惊醒时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松子糖。

有一次，飞流在执行任务时中了毒箭，意识模糊间，他听到蔺晨罕见地发了火："谁让他单独行动的？！"

再醒来时，嘴里满是苦涩的药味，蔺晨正靠在床头打盹，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。飞流轻轻动了动，对方立刻惊醒，见他醒了，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："哟，小祖宗终于舍得醒了？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好药材？"

飞流没说话，只是默默地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。

六、屋檐下的答案

此刻，金陵的冬风依旧凛冽。飞流吃完蜜饯，拍了拍手上的糖屑，忽然站起身，朝屋檐另一端走去。

"去哪？"蔺晨问。

飞流回头看了他一眼，脚尖一点，轻盈地跃下屋檐，转眼就消失在院墙外。

蔺晨摇头失笑，正准备起身，却见一片衣角从屋檐边缘冒出来。飞流又回来了，手里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。

他把其中一个塞给蔺晨，自己捧着另一个，小心翼翼地剥开焦黑的外皮。香甜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。

蔺晨愣了片刻，突然大笑出声。他接过红薯，咬了一大口，烫得直吸气也不在乎。

飞流看着他的样子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
他知道，有些话不必说出口。就像他知道，无论自己躲得多远，只要回头，那个人一定会在。

屋檐下的风依旧寒冷，但手中的红薯很暖，身旁的人也是。

这就够了。

七、雪夜密语

暮色四合时，雪终于落了下来。细碎的雪花在灯笼映照下如同散落的银屑，飞流盘腿坐在回廊的栏杆上，看雪粒在掌心融化。蔺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，手中提着一坛酒。

"尝尝？"蔺晨晃了晃酒坛，"今年新酿的梅花醉。"

飞流摇头，往旁边挪了挪。蔺晨也不勉强，仰头灌了一口，喉结上下滚动。酒液顺着唇角滑落，在月光下闪着微光。

"你可知我为何总爱逗你？"蔺晨突然问道。

飞流偏头看他，眼神清澈如初雪。

蔺晨轻笑："因为你这双眼睛，太干净了。"他伸手想碰飞流的睫毛，被少年敏捷地躲开，"这世上肮脏事太多，偏你像个雪娃娃似的，叫人忍不住想弄脏看看。"

飞流皱眉，露出困惑的表情。蔺晨却不再解释，只是望着越下越大的雪，轻声道："你苏哥哥最近很累。"

这句话飞流听懂了。他点点头，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角。苏哥哥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，夜里常常疼得睡不着。飞流总是躲在梁上，看着梅长苏在灯下强撑精神批阅文书，直到黎明的光透过窗棂。

"所以你要乖些。"蔺晨转头看他，眼中再无戏谑，"别让他操心。"

飞流抿着嘴，重重点头。雪落在他的睫毛上，像停了一只白蝶。

八、暗香浮动

三更时分，飞流被一阵药香惊醒。他轻巧地翻上房梁，看见蔺晨正在药房里忙碌。月光透过窗纸，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飞流悄无声息地落在药柜旁，看着蔺晨将各种药材研磨成粉。那些平日里逗他玩的修长手指，此刻正精准地称量着每一味药。

"睡不着？"蔺晨头也不抬地问。

飞流摇头，指了指他手中的药碾。

"给苏哥哥的。"蔺晨叹气，"这药能让他夜里好受些，但……"他顿了顿，没再说下去。

飞流突然伸手，帮蔺晨按住滚动的药碾。蔺晨愣了一下，随即笑道："怎么，想学医术？"

少年没回答，只是认真地帮他研磨药材。两人就这样沉默地配合着，直到东方既白。药香弥漫在晨光中，飞流的指尖染上了淡淡的褐色。

九、春信将至

立春那日，飞流在院角的梅树下发现一个锦囊。里面装着各种蜜饯，还有一张字条："别总躲着我。——蔺"

飞流把锦囊藏进怀里，嘴角微微上扬。当蔺晨摇着扇子走进院子时，他破天荒地没有躲开。

"哟，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"蔺晨挑眉。

飞流从怀中掏出一支刚摘的梅花，塞进蔺晨手里，然后飞快地跃上屋顶，转眼就不见了踪影。

蔺晨握着那支梅花，摇头失笑。花瓣上还带着晨露，在阳光下晶莹剔透。

他知道，这是少年最直白的回应。就像那支梅花，看似疏离，却暗香浮动；就像他们的关系，一个追，一个躲，却始终不曾真正远离。

春风拂过屋檐，吹散了最后一丝寒意。

十、剑影心事

春雨淅沥的清晨，飞流在庭院里练剑。竹剑破空的声音惊起了檐下的燕子，水珠从剑尖甩出一道银线。蔺晨倚在廊柱上看了许久，突然抽出腰间玉箫点向飞流后心。

飞流头也不回，竹剑反手一挡。"铛"的一声，玉箫与竹剑相击，竟发出金石之音。

"反应不错。"蔺晨轻笑，手上却不停，玉箫化作一片青光袭来。飞流眼神一凛，身形忽如游鱼般滑开，竹剑斜挑，直取蔺晨手腕。

两人在雨中过招，衣袂翻飞间竟不沾半点雨水。三十招过后，蔺晨突然变招，玉箫点中飞流肩井穴。少年身形一滞，竹剑脱手而出。

"你心乱了。"蔺晨收起玉箫，伸手接住坠落的竹剑。

飞流抿着唇不说话，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。远处传来梅长苏的咳嗽声，他的手指微微蜷缩。

蔺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轻叹道："担心无用，不如好好练剑。"他将竹剑抛还给飞流，"明日卯时，我教你一套新剑法。"

飞流接住剑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。他忽然从怀中掏出那个锦囊，倒出最后一颗蜜饯，掰成两半。

蔺晨看着递到眼前的半颗蜜饯，突然觉得这春雨也没那么冷了。

十一、夜话

梅长苏病情加重的那晚，飞流抱着膝盖坐在屋顶。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一道孤独的剑痕。

蔺晨提着酒壶上来时，少年连头都没回。

"给你讲个故事。"蔺晨在他身边坐下，"从前有个大夫，救不了最想救的人。"

飞流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。

"后来他遇见个孩子，那孩子像块冰，怎么捂都捂不热。"蔺晨仰头饮尽壶中酒，"可有一天，那孩子给了半颗糖。"

夜风穿过庭院，带着药香与叹息。飞流忽然起身，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。片刻后，他抱着梅长苏的药枕回来，上面还带着体温。

蔺晨接过药枕，指尖触到一片湿润。他这才发现，从不流泪的少年，眼角有未干的水光。

十二、归处

梅花再开时，一切已成定局。飞流站在廊下，看着蔺晨收拾药箱。阳光透过窗棂，在地上画出整齐的格子。

"要走了。"蔺晨说。

飞流盯着自己的脚尖。一只蚂蚁爬过青石板，消失在缝隙里。

"给你两个选择。"蔺晨竖起手指，"第一，继续躲着我。"

飞流抬眼。

"第二……"蔺晨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油纸包，"跟我去吃遍天下的糖。"

纸包展开，是各种形状的饴糖，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。飞流伸手戳了戳兔子形状的那块，糖块轻轻摇晃。

蔺晨突然握住他的手腕，将人拉近："选好了就不准反悔。"

飞流看着两人交叠的衣袖，一白一蓝，像天空与云朵。他慢慢翻转手腕，轻轻抓住了蔺晨的食指。

就像当年拽袖子那样。

蔺晨大笑，将油纸包塞进飞流怀里："走，第一站去姑苏，那里的梅花糕最甜。"

院门外，两匹马踏着满地落花远去。风过处，几片花瓣追着马蹄飞舞，像一场温柔的送别。

十三、姑苏烟雨

姑苏的雨总是来得突然。飞流蹲在画舫的檐角，看雨滴在河面激起无数细小的漩涡。蔺晨在舱内煮茶，白雾氤氲间，他朝外喊了声："进来，当心着凉。"

飞流摇头，反而往更高处挪了挪。青瓦湿滑，他的衣摆却纹丝不动，像只栖息的鹤。

蔺晨摇头轻笑，取出一包油纸裹着的糕点。甜香飘散，飞流的鼻尖微微动了动。蔺晨故意将糕点放在窗边小几上，自己背过身去斟茶。

茶香袅袅中，身后传来极轻的落地声。等他回头，糕点少了一半，窗边只余几滴未干的水痕。

"小贼。"蔺晨笑骂，却见飞流从梁上倒挂下来，将半块糕点递到他唇边。少年的眼睛在雨幕中格外清亮，像是把整条河的光都盛了进去。

蔺晨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，甜腻的豆沙在舌尖化开。飞流迅速缩回手，把剩下的塞进自己嘴里，腮帮子鼓鼓的，像只偷食的松鼠。

画舫缓缓驶过拱桥，雨丝将两岸的灯笼晕染成朦胧的光团。飞流忽然指着远处："糖人。"

蔺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果然见岸边有个老翁正在做糖画。他刚要开口，眼前青影一闪，飞流已经踏着雨帘掠向岸边，惊起一群白鹭。

"慢点！"蔺晨抓起油纸伞追出去，却在船头驻足。他看见飞流蹲在老翁身边，目不转睛地盯着糖浆流转。雨丝落在少年发梢，像撒了一把碎钻。

那一刻，蔺晨忽然明白，自己这些年寻遍天下奇药，其实最想治的，是这孩子眼里的寂寞。

十四、糖霜往事

客栈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。飞流盘腿坐在床边，正专心致志地舔着一根冰糖葫芦。糖衣碎裂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脆。

蔺晨忽然问："还记得第一次吃糖是什么时候吗？"

飞流的手顿了顿，糖葫芦上的糖霜簌簌落下几粒。他想起那个雪夜，苏哥哥将一颗饴糖放在他掌心。糖块被体温慢慢焐化，黏在手上，甜进心里。

"苏哥哥。"他轻声说，这是今晚他说的第一句话。

蔺晨的眼神软了下来："他总说你嗜甜，每次出门都要捎些糖渍梅子回来。"

飞流低头看着糖葫芦上自己的倒影，忽然将竹签递向蔺晨。红艳艳的山楂还剩两颗，像两粒小小的太阳。

蔺晨摇头："你吃吧。"

飞流固执地举着手，指尖沾着亮晶晶的糖渍。烛火在他眼中跳动，恍若当年梅岭的火把。

蔺晨终于接过竹签，却见飞流从怀里掏出那个早已空了的锦囊，轻轻放在枕边。

窗外打更声远远传来，烛花爆了个响。两颗山楂，一人一颗，酸中带甜，恰似这人间滋味。

十五、归途

他们在芒种那天回到琅琊山。飞流站在山门前不肯进去，手里攥着一把野花，茎叶都被汗浸透了。

蔺晨蹲下来与他平视："去看看他吧。"

飞流摇头，野花上的露水滴在鞋尖。山风穿过林梢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
"那就在这里等。"蔺晨拍拍他的肩，"我很快回来。"

半个时辰后，蔺晨带回一只木匣。飞流盯着匣子上熟悉的纹路，呼吸变得又轻又缓。

"他留给你的。"蔺晨打开匣子，里面整齐地码着各色糖果，最上面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。

飞流小心翼翼地取出信笺，上面只有一行字："多吃糖，少吃苦。——苏"

野花终于从颤抖的指间坠落。飞流抱着木匣跪坐在地，额头抵在冰凉的匣面上。蔺晨的手落在他发顶，很轻地揉了揉。

"走吧。"蔺晨说，"带你去个地方。"

他们来到后山的一片梅林。初夏的梅树结满青果，阳光透过叶隙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飞流忽然挣开蔺晨的手，三两下攀上最高的那棵梅树。

树冠摇晃，青涩的梅子如雨点般落下。蔺晨站在树下，看飞流在枝叶间穿梭，像只终于归林的鸟。

当夕阳将树影拉得很长很长时，飞流从树上跳下来，怀里兜着几颗早熟的梅子。他挑出最红的一颗递给蔺晨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
蔺晨咬破梅子，酸得眯起眼睛。飞流却吃得津津有味，仿佛这是世上最甜的糖果。

也许怀念就是这样，初尝酸涩，回味却甘。就像他们走过的路，躲躲藏藏，终究并肩。

十六、山雾

琅琊山的晨雾浓得化不开。飞流赤脚踩在溪边的青石上，冰凉的水流漫过脚背。蔺晨在不远处生火煮药，药罐里翻滚的声音像某种隐秘的絮语。

"过来。"蔺晨招手。

飞流摇头，反而往溪心走了两步。雾气在他周围流动，白衣少年仿佛要融进这片朦胧里。

蔺晨忽然从药箱取出一只瓷瓶，拔开塞子，甜香立刻飘散开来。飞流的耳朵动了动，却仍固执地背对着岸。

"今年的第一罐桂花蜜。"蔺晨慢条斯理地用木勺搅动，"再不过来，我就全倒进药里了。"

水面泛起涟漪。飞流踩着卵石走回岸边，湿漉漉的脚印在青苔上短暂停留又消失。他伸手去够瓷瓶，蔺晨却抬高了手臂。

"先把脚擦干。"蔺晨抛来一块布巾。

飞流接住布巾，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梅花——是去年冬天他跟着蔺晨学针线时绣的。他蹲下来胡乱擦了擦脚，又伸手去够瓷瓶。

这次蔺晨没有躲。飞流捧着瓷瓶抿了一小口，眼睛立刻弯成月牙。他想了想，把瓷瓶推回蔺晨面前。

"给我的？"蔺晨挑眉。

飞流点头，指尖沾了点蜜，突然点在蔺晨鼻尖上。没等蔺晨反应过来，他已经退到三步开外，眼里闪着狡黠的光。

蔺晨抹去鼻尖的甜腻，摇头笑了。晨雾不知何时散了些，阳光穿过林隙，照得溪水金光粼粼。药罐还在咕嘟作响，但此刻谁都不急着去管它。

十七、针线

雨季来临前，蔺晨翻出箱笼里的冬衣准备晾晒。飞流蹲在箱边，突然抽出一件狐裘——领口处有道明显的裂口。

"去年被某个小混蛋用剑划的。"蔺晨瞥了一眼，"怎么，要赔？"

飞流抱着狐裘不撒手，眼神执拗。蔺晨了然，从针线篓里找出最细的银针和丝线。

"缝补比用剑难多了。"蔺晨示范着穿针引线，"手要稳，心要静。"

飞流学着他的样子捏起针，却怎么也穿不进线去。试到第三次，他烦躁地甩开针线，却被蔺晨握住手腕。

"急什么。"蔺晨带着他的手穿好线，"当年教你剑法时，不也练了三个月才学会第一式？"

针尖在阳光下闪着细小的光。飞流抿着嘴，一针一线地开始缝合。他的动作很慢，但每一针都极认真。蔺晨看着他低垂的睫毛，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在药房里帮他碾药的少年。

歪歪扭扭的针脚渐渐连成一线，像条笨拙的蜈蚣。飞流咬断线头，把狐裘举到蔺晨面前，眼里带着罕见的期待。

"不错。"蔺晨披上狐裘，故意转了圈，"比我的剑伤好看多了。"

飞流撇撇嘴，却藏不住眼角的笑意。窗外开始下雨，雨滴敲在瓦片上，像无数细小的鼓点。针线篓翻倒在榻，谁都没有去扶。

十八、信鸽

秋分那天，琅琊阁的信鸽带回一个檀木匣子。飞流正在屋顶喂鸽子，见状立刻跃下屋檐。

蔺晨开匣验看，里面整齐码着十二个青瓷小瓶，瓶身上贴着"梅"字朱砂印。他刚拿起最边上那个，就被飞流抢了过去。

"是梅宗主托人捎来的梅子露。"蔺晨解释道，"说是给你配药用的。"

飞流拔开瓶塞嗅了嗅，甜中带酸的气息让他眼睛一亮。他仰头就要喝，被蔺晨按住手腕。

"一天只能一勺。"蔺晨竖起食指，"否则牙疼。"

飞流不情不愿地点头，却趁蔺晨转身时，迅速舔了舔瓶口的残液。这个动作恰好被回头的蔺晨逮个正着。

"小骗子。"蔺晨弹了下他的额头，"今晚的药里多加二钱黄连。"

飞流立刻皱起脸，把梅子露瓶子塞回蔺晨手里，一副割地赔款的模样。蔺晨憋着笑，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银勺。

"规矩。"蔺晨舀了浅浅一勺递过去，"说一勺就一勺。"

飞流含住银勺，眼睛却盯着匣子里剩下的瓶子。阳光透过窗纸，在他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。院外传来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，伴随着远山的钟鸣，悠悠荡荡，仿佛某种温柔的见证。

十九、夜猎

霜降后的山林，月光像淬了银的剑，劈开浓稠的夜色。飞流蹲在树杈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刃。三更梆子声刚过，远处的灌木丛就传来窸窣响动。

蔺晨隐在另一株古松后，手中扣着三枚银针。夜风掠过树梢，带起一片沙沙声，恰好掩盖了飞流跃下枝头的动静。

黑影从灌木中窜出的刹那，飞流的短刃已抵住对方咽喉。借着月光，他看到一张惊慌的少年面孔——不过是个偷挖药材的毛贼。

"饶、饶命！"少年抖如筛糠，背篓里的黄芪撒了一地。

飞流皱眉，刃尖稍稍偏了半寸。这时蔺晨缓步走来，玉箫挑起少年下巴："琅琊山的东西也敢偷？"

"家母病重……"少年膝行后退，额头磕在碎石上沁出血珠。

飞流突然收刃，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扔过去。布包散开，露出几块饴糖和碎银子。少年呆住，连哭都忘了。

"还不快走。"蔺晨甩袖，"再让我看见……"

话音未落，少年已抓着布包跌跌撞撞逃进夜色。飞流望着那踉跄的背影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，自己也是这样跪在苏哥哥面前，接过了人生中第一颗糖。

"心软了？"蔺晨问。

飞流摇头，指向东南方。蔺晨凝神细听，风中隐约传来咳嗽声——那少年没说谎。

三日后，琅琊山脚的草庐前多了包药材。最上面那株老山参，还沾着晨露。

二十、醉梅

冬至夜，蔺晨在梅树下埋了坛新酿。飞流蹲在旁边看，鼻尖冻得通红。

"等来年梅开时就能喝了。"蔺晨拍实泥土，忽然捉住飞流的手按在坛盖上，"你也按个印。"

飞流挣了挣，掌心还是被按在冰冷的陶土上。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，像幅水墨拓印。

回廊下，蔺晨变戏法似的又取出一小坛："尝尝？"

飞流凑近闻了闻，甜香里带着梅子的酸。他小心抿了一口，眼睛倏地亮了。

"慢点喝。"蔺晨提醒，"这酒后劲……"

话未说完，飞流已经灌下大半坛。等蔺晨夺过酒坛时，少年两颊已飞起红云，眼神迷蒙得像化开的饴糖。

"……大。"蔺晨无奈地补完后半句。

飞流突然站起来，踉踉跄跄走向梅林。积雪没过脚踝，他却浑然不觉。蔺晨追上去时，看见少年正抱着梅树说话，呼出的白气与梅香混作一处。

"苏……哥哥……"飞流把脸贴在粗糙的树皮上，声音轻得像片雪。

蔺晨喉头发紧。他解下大氅裹住飞流，却被对方抓住前襟。醉酒的少年力气大得惊人，蔺晨猝不及防被拉得弯下腰。

飞流仰着脸，睫毛上沾着细小的冰晶："不……躲了……"

雪落无声。远处传来守岁更鼓，一声，又一声。蔺晨终是叹了口气，将人背了起来。飞流伏在他肩上，呼出的热气拂过耳畔，带着梅子酒的甜香。

"睡吧。"蔺晨说，"明年梅开，给你酿更甜的。"

背上的重量渐渐沉了。月光照在雪地上，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个。

终章·不辞青山

春分那日，琅琊山下了场急雨。

飞流站在廊下看雨，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松子糖。雨水顺着屋檐滚落，在石阶上砸出细小的水花。蔺晨在屋里煮茶，茶香混着药香，丝丝缕缕飘出来。

"小飞流。"蔺晨唤他，"进来。"

飞流摇头，反而往雨里走了两步。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，他却像没察觉似的，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。

蔺晨放下茶壶，撑了把青竹伞走过去。伞面倾斜，大半遮在飞流头顶，自己的袖子却被雨打湿了一片。

"看什么？"蔺晨问。

飞流指了指远处。雨幕中，一队南归的雁正掠过山巅，排成歪歪斜斜的"人"字。

蔺晨忽然笑了："想跟着去？"

飞流转头看他，眼睛清亮如初。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来，在下巴凝成水珠，滴答一声落进衣领里。

蔺晨伸手抹去他脸上的雨水，温声道："你要是想走，我不拦你。"

飞流眨了眨眼，忽然抓住蔺晨的手腕，把剩下的半块松子糖塞进他掌心。糖已经有些化了，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，甜得发腻。

蔺晨怔了怔，随即失笑："这是何意？"

飞流不答，只是拽着他的袖子往屋里走。雨水在身后留下一串脚印，很快被新落的雨滴填平。

茶还热着。飞流盘腿坐在案几前，捧着茶碗小口啜饮。蔺晨看着窗外的雨，忽然道："我明日要下山一趟。"

飞流的手顿了顿。

"去岭南。"蔺晨接着说，"那边新出了种蜜饯，说是甜而不腻。"

雨声渐歇，一缕阳光破云而出，斜斜地照在茶案上。飞流放下茶碗，从怀里掏出那个已经磨破边的锦囊，轻轻推到蔺晨面前。

蔺晨挑眉："怎么，要装新糖？"

飞流摇头，忽然开口："一起。"

这是多年来，他第一次主动说要跟蔺晨同行。

蔺晨望着他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，少年也是这样，拽了拽他的袖子，便算是一生的承诺。

"好。"蔺晨收起锦囊，笑道，"一起去。"

窗外，南飞的雁群早已不见踪影。但山间的云雾正缓缓散开，露出后面青翠的峰峦。

【全文完】